逢仙

『高武』相忘谁先忘(下)

文笔渣渣预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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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usashi已经不再年轻了，即使他自愿成为实验体。唯一庆幸的是，他的容颜尚是人类的样子，不过对于Cosmos来说无所谓这些，Musashi尚且活着就是对他而言最好的消息。
他的指尖停留在那张魂牵梦萦的容颜上，轻轻的触碰生怕惊醒了睡着的男子。
『我不想……再等下去了……』
突如其来的声音仿佛发自他的心底，一层层漾开来扩散在空气里。沉睡的Musashi眼皮颤抖着，似乎陷入了恐怖的梦魇里。
他的双唇还是紧闭着，仿佛之前的声音不过是Cosmos的幻听。然而那声音的确存在着，萦绕在Musashi的梦境里，又传进Cosmos的心间。
Cosmos伸出手去，覆盖在男人已经不能称之为“手”的爪子上，声音里是不自知的温柔和宠溺:“Musashi，别怕，我在这里。”Musashi的手剧烈地颤抖着，爪尖划破了Cosmos的皮肤，有金色的光粒子从伤口处散逸出来。
Cosmos将他的手抓得更紧。
Musashi终于安静下来，爪子僵直，却保持着抓住Cosmos的手的形状。
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Musashi醒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，期间Sora来过几次，光之巨人似乎永远以同一种姿态陪伴着Musashi，甚至连衣服上的褶皱都几乎没有丝毫变化，若非Cosmos看到他会点头和微笑，他都以为那个人是真正的石像了。
睁眼的时候，眼前是一片金色，闪耀却不灼目，一如那年他们初遇的光芒。Musashi微微有些恍惚，看到眼前白发的男子向他看来，下意识眸回望。
一张和自己神似的脸，和眼下显而易见的黛青。
“Cosmos…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称呼脱口而出，“好久不见。”Musashi脸上流露出一点笑意，宛如自嘲，“我又在……做梦了呢。”
他声音干涩嘶哑，如同被撕裂的布帛，不知道是多久没有发出过声音，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耗尽毕生的力气。
“Musashi，这不是梦啊……是我在这里…”Cosmos不明白自己蓦然而至的痛楚是怎么回事，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踩着他的心脏才出口的。
“你是来，向我…道别的么……”Musashi从被子中伸出另一只“手”——比爪子更严重，那只手已经完全异化成了利多利阿斯的翅膀，青筋交错隐没在深褐色的鳞片下微微搏动着，Musashi眼神黯淡下来，羽翼颓然耷拉下来。
Cosmos不知道如何答话，干脆保持了沉默——他本非不善言辞之辈，只是如今心绪太过起伏波澜，加之面前人是相当于自己半颗心脏的存在——他生怕自己一语不慎便将对方推入地狱。
所以他只是伸出手，揽过了Musashi的肩膀，迫使那人和他四目相对。
他们的目光穿过彼此不曾参与的数十年岁月，穿过无数个错落的时空，穿过那一片分别时的湛蓝，投射到对方身上，转瞬间零落成泥。

大抵又是一场梦境吧。

Musashi这样想着，只是这次的梦——太美好了，美好到他忍不住想沉溺其中永不醒来。
——如果是梦的话，表露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？
——摒弃了双方肩上担负的责任和时间，生命的不对等，在梦里放肆一下吧。
他这样想着，并且付诸了行动。
他凑过去，在Cosmos唇上轻轻一吻，不去看对方的表情，又将头埋在战士肩颈处的软肉里蹭了蹭，宛如撒娇的小兽。
“原来Cosmos的温度，是这样的啊。”他喃喃着，“我扔了无数个瓶子…在我可以到达的最远的地方，你终于来了么~~~”
那战士还处在目瞪狗呆的状态中，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没有丝毫褪下去的迹象。
犹恐相逢是梦中。
Cosmos恍惚地想着，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Justice告诉他的呢…
他轻轻拍了拍Musashi的脊背，对方却固执地趴在他怀里不愿起来。
有风辗转而来，吹动Musashi长时间未曾修剪的，灰白的长发，拍打在高斯的脸上，力道不轻不重，像极了那人的抚摸。
他终于开口，语气里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无奈和宠溺:“Musashi，起来，你可不在做梦。”
Musashi抬头，如愿以偿地看到Cosmos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，仰头看了对方很久很久。

仿佛是要将错过的光阴全部弥补回来。

“Musashi，你想恢复吗？”
问出这句话的时候，Cosmos手中已经有了彩色的光球缓缓凝聚成形，边缘彩色的光芒明明灭灭。
对方却没有回答他，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墙上Ultraman低着头的剪影，吐出一口气，声音低缓沉和:“如果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，Cosmos你……愿意带我走吗？”柔软的哀伤从他眉眼中溢出，几乎浸染了整张脸庞，他的头微微侧过去，没有正面对着Cosmos。
可是Cosmos依然感受到了他的思绪纠缠如乱麻，除了哀伤，他赫然感受到了他家人间体的自卑。那种感情隐藏在伤感之下，藏匿于不知名的暗处生根发芽，丝丝缕缕缠绕在Musashi心头。
Cosmos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，光球骤然粉碎，化成无数的光点。
最终他只是这样开口，声音陌生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:“Musashi…”也只是停留在呼唤出了对方的名字，那句话梗在喉头，再也说不出来。
——我从未考虑过未来。
他这次对于地球的造访，更接近本能的决断而非理智的权衡，而见到Sora，知道消息的伊始，他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。
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对对方是怎样的打击。就像当初第一次分离他也不敢向对方承诺再见的可能。

“你愿不愿意带我走呢？Cosmos，我不是Musashi Hunarno的话。”那个男子却显示出了性格里异常执拗的部分，他用半只暗色的爪子托起了Cosmos的手，小心翼翼不让尖锐的部分碰到Ultraman的手掌。
“Musashi…我…这件事情，我很早就问过你了。”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是可喜可贺啊，然而Cosmos垂眸看着那两只交叠的手，神情晦暗不明。

在他们第二次离别之日，他曾经问过Musashi，是否愿意回Juran。彼时Musashi只是微微张嘴，答案尚来不及出口，就被冲过来的Sora紧紧抱住了腿，咿咿呀呀着听不懂的话语。男子蹲下身抱起幼小的孩童，看向他的眼神是无奈和歉意的:“Cosmos，我们还能再见面吗？”

还是这个他无法给出确切答案的问题。

“可是那时候，我是Musashi Haruno。”
“现在我不是了。”

我无法跟你走，因为我不仅仅是Musashi，我是Musashi Haruno，注定了我的身不由己。
我也知道你永远无法保证重逢，你战士的宿命从来都是单行道，容不得挣扎逃避遑论反抗。
所以我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接受实验，为的只是想在生命终结之前再见你一面。
从飞扬少年到岁之暮矣，我不敢说我的感情从未改变，只知道你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执念。
而真正相逢了，贪婪又促使我向你索取更多，甚至以自己相威胁，只想要陪着你更长久的时间。

Cosmos不说话，Musashi便也随着他沉默，他甚至比那个Cosmos更了解对方的弱点，所以也清楚地知道对方不可能拒绝。
这样想起来，还真有些卑鄙的意思。
“Musashi，你可是要想清楚了……”不知过了多久，那人的声音悠悠传来，夹杂着无奈疲惫，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。
他的生死从来不掌控在自己手中，何况他又是宁可自损一千也不肯放弃感化对手的性格。
男子盯着他微白的瞳孔，眉眼弯起，笑容璀璨如昔时少年。
“我怎么会后悔呢，Cosmos，我中了你的毒啊。”
你是毒药，也是解药。

彩色的光球从Cosmos手中重新缓缓凝聚成形，又推向对面的男子，将他温柔地包裹，和平日里的满月引导不同，那光芒里掺杂了更多的蓝。
剥离，重塑。
Cosmos的身上绽开无数的裂口，金色的光粒子从伤口处散逸出去，坠落在地面上，转瞬消失不见。
一如那年那月的雪之星。
Musashi在光球中闭着眼睛，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之中，梦里是温暖的。
他的身体被异化的部分被强制性地拆分开来，那些细胞病毒被清除，又在瞬间形成了一个全新的身体，连带着容颜也年轻了不少。
那些伤害，却是由Cosmos承受的。
他从来不舍得Musashi受伤，可他从未顾及过自己。
“人类的身体，真是脆弱啊。”
在失去知觉之前，他迷迷糊糊这样想着。

他是在Musashi怀里醒过来的，那人伸出双臂将他拥在怀里，以一种接近于虔诚的姿态，他的头枕在那人的大腿上。
“Cosmos，抱歉。
真是没用啊，我又拖累你了。”
Musashi哑着嗓子开口，手中力度加大几分，却还是没有弄疼他。

Cosmos的神色仍然是疲惫的，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，那些长久积压和忍耐着的在此刻汹涌而出，他几乎都没有力气做什么动作，唇瓣开合着，吐出的却仍然是这样的声音:“不关你的事……Musashi……”
男人调整了一下角度，让他倚靠得更加舒服些，伸出手揉了揉他白色的长发。
“真是讨厌这样的Cosmos啊……”
“就不能稍微自私一点吗…
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，不要这么好啊……”
那两句话并没有说出口。
Cosmos的眼睛又合上了。

离开的那天天色阴沉，送行的唯有Sora，他看着面前的光之战士和看上去比自己年轻了至少十岁的父亲，嘴唇忍不住抽了抽。
“再见，欧亚叽，Ultraman Cosmos君。”
Musashi浅笑着点头，他的乱发剪掉了，虽然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零落的白发，那些风尘之气去掉之后居然隐隐有了几分少年时的风采。
——尽管时间不能倒转。
“再见。”
身后的天还是阴霾的，重叠的云朵仿佛要压垮远处林立的楼房。然而光之战士唇角扬起的那一刻却有不同。
仿佛有阳光重重破开一切晦暗降临于世。
那一抹笑容经了万水千山抵达那人眼底，摄去的是谁的魂魄？
Sora想着，他也许可以体会到父亲的执念了。
父亲一生未娶，他不过是收养的孩子。
然而那人会这样笑，也因为父亲在他身旁吧。
“再见了，Sora。”那人轻声说着，身形快速地巨大化将Musashi捧在手心，飞上天际。身体上的蓝色和天空的颜色融在了一起，很快就看不分明。

“Cosmos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终于又和你一起飞翔了。”
——这大概是自己的幻听吧，Sora想。
然而脑海里却突兀地响起自己前一天晚上和父亲话别时的对话。

“父亲，你真的决定了吗？”
“早在很久之前，我就想，如果有机会再遇到他，一定要让他带我走。”
“父亲…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？”
“睡了那么久，很多都想不起来了。
——可是，有关于Cosmos的一切，我从未想起过。
——也从未遗忘。”